中餐、針灸、功夫、中藥美譽海外,可稱之為“新四大國粹”。針灸術是繼中餐后又一傳遍西方的中國文化的精粹,也是中國真正對西方科學技術有影響的一個領域。盡管中醫(yī)藥隨著中國移民很早就來到美國,無論是民間還是官方都公認針灸療法是隨著尼克松訪華正式傳入美國的。有很多美國人都知道引發(fā)當年“針灸熱”的導火索是發(fā)表在紐約時報上的一篇報道。
在美國針灸界和醫(yī)學界流傳得最廣的一則關于針灸傳入美國的傳聞是這樣的:在尼克松訪華團成員中,有一名年輕的隨團記者,在中國患了闌尾炎,住進了中國醫(yī)院。中國醫(yī)生在做闌尾切除術時,沒有用麻藥而是用了針刺鎮(zhèn)痛麻醉,手術十分成功。這位記者回美國后,在紐約時報發(fā)表了一篇文章,介紹自己的親身經歷,從而引發(fā)了美國的針灸熱。
這一故事均可稱為醫(yī)學界的“美麗的傳說”,那么歷史事實究竟是如何呢?
原來在紐約時報撰文的是美國著名記者詹姆斯。羅斯頓(JamesReston)先生,當時他已是紐約時報駐華盛頓記者站主任,擅長政治時事報道,一生業(yè)績不凡,采訪過從羅斯福到布什等數(shù)屆美國總統(tǒng)和周恩來及赫魯曉夫等各國領袖人物。羅斯頓獲過多項新聞界大獎,后來還當過紐約時報的副總裁,于1995年去世。
事實是在中美關系開始緩和后,尼克松總統(tǒng)訪華之前的1971年7月,羅斯頓被派往中國采訪,在北京參觀了很多單位,包括到中醫(yī)院參觀了針灸治療。但在訪問時不幸患了急性闌尾炎,在中國醫(yī)院接受了闌尾切除手術治療,術中使用的是常規(guī)藥物麻醉,術后感到腹脹不適,接受了針灸治療,之后于1971年7月26日在紐約時報上發(fā)表了那篇著名的紀實報道:“現(xiàn)在讓我告訴你們我在北京的闌尾切除手術”。
1971年的羅斯頓已經是一位60多歲的資深記者了,由于他的不凡經歷和紐約時報在新聞界的地位,在一般美國人心目中,這樣記者寫出的文章,可信度是極高的,而當時又正值白宮剛剛宣布尼克松總統(tǒng)將于1972年訪華,美國公眾對他們不甚了了的東方大國———中國有一種神秘感,而羅斯頓的文章正好滿足了廣大讀者的好奇心。羅斯頓在文章中寫到(節(jié)譯):
為紀念失去的闌尾而發(fā)表訃告似乎有點荒唐,但正因為如此,筆者在過去的十幾天里有機會從內部了解到中國的一個重要醫(yī)院的政治和業(yè)務發(fā)展情況。此報道就是我的經歷和見聞的記錄。
簡而言之,中國總理周恩來請了11位在北京的醫(yī)學權威為我會診,然后由反帝醫(yī)院(原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譯者注)的外科醫(yī)生吳教授于7月17日使用了常規(guī)的腹部局部麻醉法,注射了利多卡因和笨佐卡因后,為我做了闌尾切除術。
手術沒有任何并發(fā)癥,也沒出現(xiàn)惡心和嘔吐。整個手術過程中我一直處于清醒狀態(tài)。通過中國外交部的翻譯,我在術中完全按照吳教授的要求去做,兩個半小時后就順利回到了我的房間。
可是,術后第二天晚上,我的腹部有種似痛非痛的難受感覺。該院針灸科的李醫(yī)生在征得我的同意后,用一種細長的針在我的右外肘和雙膝下扎了三針,同時用手捻針來刺激我的胃腸蠕動以減少腹壓和胃脹氣。
針刺使我的肢體產生陣陣疼痛,但至少分散了我的腹部不適的感覺。同時李醫(yī)生又把兩支燃燒著的像廉價雪茄煙式的草藥艾卷放在我的腹部上方熏烤,并不時地捻動一下我身上的針。
這一切不過用了20分鐘,當時我還想用這種方法治療腹部脹氣是否有點太復雜了,但是不到一小時,我的腹脹感覺明顯減輕而且以后再也沒有復發(fā)。
根據我得到的消息,最近來自中國關于針灸治愈失明、癱瘓及精神病的許多報道曾經令美國方面推測中國人很可能在針灸和草藥方面取得了新的重大突破。但我并不知這些推測是否正確,我也沒有資格做出這種判斷。
另一方面,有人講我的意外事件,至少是針灸的經歷,只不過是記者使的一個雕蟲小技以達到了解一下針刺麻醉的目的。這種說法雖然并不是全無道理,但實在是對我的想像力、勇氣和犧牲精神過獎了。為了搞到好新聞我的確可以做出很多犧牲,但還不至于半夜里去開刀或主動要去當實驗用的荷蘭豬。
讀過原文,我深感羅斯頓不愧為國際知名的大記者。文章不但清楚、簡潔,而且還幽默、有趣。更重要的是作者只是如實地報道了自己的見聞和經歷,對他自己不熟悉的醫(yī)學、針灸沒有妄加評論,僅僅描述了事實,絲毫沒有嘩眾取寵,制造新聞之舉。但是,這篇文章對普及針灸的歷史作用,我想就連作者本人也不會預料的。
據說,在針灸熱剛開始時,由于中美尚未建交,在美國懂針灸的人很少,所以一時間“洛陽紙貴”。每日有大巴士從華盛頓拉著患者到紐約找針灸醫(yī)生看病,針灸師生意火爆,應接不暇,以至于診室不夠用而租下旅館接待病人。針灸醫(yī)師忙得只顧得給病人扎針,連取針的時間都沒有,只好雇助手來拔針。有的針灸師生意之好,一個禮拜的收入就可以買下一棟房子。當然,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這種早期針灸熱的好景不長。
把真實的故事同美國“民間傳說”相比,雖然在細節(jié)上面目皆非,但故事大體上還是一致的。這種民間“口頭文學”盡管可信程度不高,不足以作為歷史證據,但民間傳說過程中對事實渲染的本身充分反映了傳播故事的人們的美好愿望。
中國有句老話叫“吃水不忘挖井人”,在記住我們的祖先發(fā)明了針灸術,創(chuàng)造了中華民族的健康繁衍和昌盛的同時,還應記住諸多為針灸西進而做過貢獻的中外醫(yī)生和科學家、社會活動家和患者們,同時也不要忘記美國記者羅斯頓和他30年前的發(fā)表在紐約時報上的“北京之行”。